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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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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玉衡被撈進被子裏, 周圍幾乎被她身上和寢殿內的熏香氣息包圍。他耳根一麻,感覺這股熱氣順著聽覺, 仿佛一直鉆進骨頭縫隙裏、鉆進腦海裏。

董靈鷲擡起手, 指尖觸碰著他的耳後。

“你……”鄭玉衡說了一個字,話語微頓,低聲道,“你知道我回來?”

董靈鷲閉著眼回覆他:“猜的, 也不確定。”

“不確定?不確定還等我?”鄭玉衡捕捉到了重點, 甜膩膩地靠過去索吻, 邊蹭她邊小聲道, “你就是太含蓄了, 有什麽話都不直說,沒關系,檀娘就算不說, 我也知道檀娘對我是特別的,你可喜歡我了。”

董靈鷲笑了笑, 手指勾著他的領子,說:“都被鎖起來了還這麽不老實?好色的采花賊。”

鄭玉衡還未回答,她的手就碰到了對方的手腕。腕骨已經被冰冷的鎖鏈磨出了紅痕, 她的手指輕微轉動,沿著脈搏內側撫過去, 觸到被磨破皮的鮮紅嫩肉。

鄭玉衡輕輕嘶了一聲, 隨後便忍住沒出聲。

董靈鷲的手停在他破皮的傷口上,思索著道:“這樣下去……鞫問審訊你的時間要是拖得太久,你這手恐怕又要受苦了。”

他的手常常受苦, 上一次負責糧草督運時到了北疆, 先是被韁繩磨破皮, 而後又被刺殺,那雙手回宮養了不知多久才養回來,新長出來的皮肉又嬌又嫩,這回又趕上這件事。

鄭玉衡道:“無礙的,我沒事……我、我想你想得睡不著。”

他委委屈屈,泛著可憐地說道。

董靈鷲就知道他會這麽說,她道:“嗯……我知道,你別的都好,就這一點怪沒出息的。”

鄭玉衡捉住她的手指,放到唇邊親了親,他柔軟的唇貼到她的指尖上,聞言也沒反駁,而是探出舌尖,小口小口地舔著。

董靈鷲壓住他的舌,摩挲著整齊素齒中一邊的小尖牙,輕輕道:“看來都是我的錯了,我這是把你養成了什麽習慣?”

鄭玉衡有太多次舔舔她的經歷了,董靈鷲在他面前就像是散發著芬芳味道的一塊甜滋滋的糕點,他用這樣的舉動來壓制心中波動的欲望,就像是小動物似的用犬牙輕咬她,博取她的註意力和憐惜。

董靈鷲把手抽回來,卻被他握住了手腕。

“檀娘沒有錯。”他說,然後翻過身,手臂撐在兩側,沒有壓在她身上,但氣息逼得極近,“都是我的錯,但是……事急從權,時間緊急,我們開始吧。”

董靈鷲眨了下眼,明知故問:“什麽開始吧?”

鄭玉衡不相信她不明白,有點著急地跟她撒嬌,見董靈鷲無動於衷,忽然鉆進被子下面,張口咬住了她身前松散系著的衣帶。

寢衣松軟,衣帶也是一個便於扯開的活結,分明如此黑暗,他還能扯開系帶。

衣物窸窸窣窣地摩擦,董靈鷲一開始不明所以,然後身軀忽然繃緊,手伸下去抓住他的頭發,對方的簪子被碰掉在一旁,她的手指穿入他的發間,原本還寬松地穿過,而後猛地繃直握緊。

董靈鷲壓著聲音,說:“……別胡鬧。再舔我就踹你了。”

床帳內衣料簌簌磨動,小鄭大人從漆黑的被窩裏爬上來,展臂抱住她,一臉無辜地看過去。

董靈鷲這才松開了手。

“我可是越來越管不了你了。”她嘆了口氣,無奈地說,“還以為你半夜三更爬進慈寧宮,是為了跟我商討眼前的困境,沒想到你就是來作死來了,真是把你寵慣得太久了,這幾年來在我這兒,捧在手裏怕碎了,含在嘴裏怕化了,連頭發都沒多掉一根。”

鄭玉衡道:“我可沒有不聽話。”

董靈鷲往他嘴唇上看了一眼,道:“你這就是在不聽話。”

小鄭大人嘀嘀咕咕地道:“又不是沒有過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……當然都是我的錯,”他改口飛快,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,被撫摸了幾下之後,眼睛安逸地閉起來,深深地呼吸,然後道,“陛下不讓我來見你……那個什麽邢文昌,還對我耀武揚威的,我真是可憐死了。”

董靈鷲道:“不讓你來,你不是也沒聽嗎?”

鄭玉衡不好意思地道:“我只待一會兒,就很小一會兒。”

董靈鷲沒有戳穿他,捋了捋思路,跟他道:“我已經吩咐過蔣雲鶴了,他會妥善地對待你,雖然會有其他人陪審旁聽,但並不礙事,你只要不被他們激怒,說出什麽不該說的,此事自然能化大為小,化小為無。”

鄭玉衡點點頭。

董靈鷲繼續道:“想要不被擺布,那就得有不被擺布的力量。總有一天,你要代替朝中站著的某一位宰輔重臣,在大殷的政務堂上揮斥方遒,到那時候,就不會再有人拿你和我的事情來威脅你、挑戰你,他們不敢。”

鄭玉衡緊緊地抱著她,他吐出一口氣,低低地道: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的。”

“你什麽都知道,偏偏在我面前像孩子一樣。”董靈鷲笑了一聲,語氣溫和地道,“去給我倒杯茶。”

“好。”

鄭玉衡爬起來,他收攏了一下鎖鏈,起身點燈。

燈火盈盈亮起,映出他白皙的手腕,上面已經被手鐐磨出一道深紅的傷痕。鄭玉衡沒有註意,而是將茶壺裏尚溫熱的水倒進杯盞裏,轉而走回榻邊。

他的每一步行動,都會響起鎖鏈交響的動靜,碎響冷冽而又沈悶。鄭玉衡一擡頭,看見董靈鷲披著長發、倚在床頭望了過來。

在一盞如豆的燈火之下,暖黃的火光透過燈紗,映在她線條柔和的眉目之間,兩人視線交匯的剎那,就仿佛是一卷朦朧模糊、上了年代的一卷古畫,她坐在燈下與畫中,被他的視線驚得波瀾微動。

鄭玉衡的心像是被輕輕敲擊了一下,裏面盈著滿滿的水波,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。

如果這不是在深宮當中……那該有多好。

鄭玉衡回過神,將茶盞遞給她。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,周遭只有董靈鷲從容不迫地輕微喝茶聲。隨後,茶盞放了下來,她的眼神停留在鄭玉衡的手腕上,半晌都沒有移動。

“檀娘……”

“嗯。”她抽回視線,應道,“好了,來吧。”

“來……?”鄭玉衡怔了一下。

“你不是只能待一會兒嗎?”她反問,“時間緊迫?”

鄭玉衡頓時臉上發燙,轉頭看了一眼天色,老老實實地坐在床尾,嘆氣道:“我又不舍得了,這都什麽時候了,你快睡吧,我看你睡了就回去。”

董靈鷲道:“這麽乖啊?”

鄭玉衡往她那邊蹭了蹭,道:“我一直都很乖的。”

董靈鷲看著他微微一笑,什麽也沒有說。但她的目光映在鄭玉衡身上,卻帶著一股無限溫柔的味道,令人心中怦怦直跳。

鄭玉衡喉結微動,捂住心口揉了揉,緩慢地呼出一口氣,對自己道:“鄭玉衡啊鄭玉衡,你可要控制住自己,別這麽神魂顛倒的,這樣真是太沒有出息了。”

他還沒告誡完自己,董靈鷲就閉上了眼,擡手撫摸了一下他的手背,輕聲道:“那好,乖孩子,晚安啦。”

鄭玉衡咽了口唾沫,說:“晚安……”

他硬生生地把頭轉過去,默默地在心裏念叨著:控制住自己,我就是這麽有君子風度,冷靜冷靜……可是她說我很乖,誰能舍得離開她身邊呢……

可惜,這時候神魂顛倒的小鄭大人,已經忘了他摸進來之前的囑托了。

就算鄭玉衡的自控能力不足,月婉姑姑的自控力卻強得多了。天剛蒙蒙亮的時候,她準時準點地把采花賊從娘娘身邊拖了出去,面無表情地教訓一番,然後讓人跟著鄭玉衡把他送回去。

實在是心思縝密、盡職盡責。

……

臘月十八,針對鄭鈞之的鞫問審訊已經持續了數日。

有董靈鷲的囑托,蔣雲鶴自然是不可能為難他的,刑部派來的魏缺也睜一只眼、閉一只眼,這事情實際上沒有什麽進展,只有禦史臺揪住不放,頻頻發問,甚至有一點兒沒在搜集證詞,而是變得在以折磨他的精神為主了。

畢竟戴罪任職、每日鞫問這種情況,可並不怎麽好受。

很多時候,不過是已經闡述過的話翻來覆去地又問一遍,死咬住這件事含糊不清的地方不松口……這其實也算是一種另類的逼供,但因為程序合法合理,連蔣雲鶴都沒有太多辦法阻止,僅僅是每次縮短鞫問的時間。

是日,大雪。

雪落紛紛,宮中的朱墻綠瓦上下一白,望之潔凈。孟誠派人將鄭玉衡從麒麟衛刑獄內接了回來,沒讓他行禮,直接讓他坐下歇著。

另一邊的鞫問也在皇帝的幹預下暫時到此為止了。

鄭玉衡沈默地捧著茶杯,坐在小皇帝下首,潤了潤幹裂口渴的唇舌,好半晌都沒說話。

孟誠一開始沒理他,繼續批折子,等他批得手酸乏累,站在窗前放松筋骨時,發覺鄭玉衡還是一個字都沒說,頓覺這麽下去不是辦法,皺了下眉,轉頭看了他一眼:“傻了?”

鄭玉衡低頭喝水,默默地道:“差不多吧……”

孟誠也沒生氣,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纏著的層層繃帶白布,道:“手還沒好?”

“越來越痛了。”鄭玉衡低低地道,有點沒精神,“沒事……”

“平日裏一天能跟朕吵八百次架,如今八天都吵不上一次,真新鮮啊。”孟誠道,“能寫字嗎?給朕擬道旨。”

鄭玉衡動都沒動,整個癱軟地垂頭壓在胳膊上,說:“……你殺了我吧。”

孟誠無語凝噎,半晌後問:“你這樣,母後知道嗎?”

鄭玉衡幽怨地說:“我已經有五日沒見她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小皇帝拉長了音,邊看雪邊想,然後又納悶道,“不對啊,那我怎麽感覺母後這幾日越來越不高興了,我到她哪兒去,連大聲喘氣都覺得犯錯了。”

鄭玉衡蔫蔫地不說話。

小皇帝自言自語道:“衛老爺子也太不地道了,連為難人都做得這麽明顯。這怎麽能耗得下去呢……你這麽無精打采的,也說不上幾句話,朕批折子都有點嫌安靜。”

鄭玉衡還是悶頭裝死。

孟誠自語了半天才轉過身,看見鄭玉衡已經累得快要睡著了。他捏了捏鼻梁,剛要讓紫微衛把他們頂頭上司帶回去睡,一個小內侍忽然急匆匆地趕來,撲通一聲跪倒在門檻外,吊門兒有些高:“陛下,慈寧宮的宣都知傳過來消息,太後娘娘出宮了——”

孟誠楞了一下,一旁剛剛還半死不活的鄭玉衡猛地站起來,盯著門外的小內侍。

“娘娘去國寺進香祈福,說順道去看望一下衛大夫家的女眷,衛老夫人前日過了七十大壽,向內廷上書,正給孫子媳婦請誥封呢。”

“知道了,你退下吧。”

孟誠擺著嚴肅的架子說完,轉頭看了一眼鄭玉衡,道:“朕怎麽覺得……”

“……不是順路吧……”鄭玉衡喃喃道。

作者有話說:

不要什麽時候都想舔舔啊小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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